端午

十八爷 · 发表于 2022-6-3 09:26:43

每年农历五月初五，是端午节，又叫端阳节，是我国十分盛行的传统节日。如今它已经是国家的法定节假日了。对于我们这些一辈子生活在农历中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来说，国家放假不放假，端午节是一定要过的。

在我的记忆里，童年的端午节就像盼望过年那么重要，那么期待。曾几何时，物质匮乏、生活艰苦的年代，我的奶奶，和我们村里那些长辈们，从小麦收割后，每次把小麦磨成粗面面和菜搅成面糊糊度日，但要用细面筛子筛一遍，再用箩纹筛子把精面粉过出来，每次抓一把精面粉保存起来，抓多了就影响了菜面糊的质量。从收割小麦到端午节，约个把月时间，也就凑集个三两斤面粉。在端午节的上午，家家户户先把面粉用盐水调和，装在面钵儿里放在灶头上，用灶头那点微弱的余温发酵，中午下炸。生产队提前几天就安排人把油菜籽送到油坊，兑换了菜油，每人约分个三五两，这三五两菜油要管一年用。奶奶摘回一把汗菜，就是那个狭长而肥厚的、乌红色的、听说吃多了要引发旧病的汗菜。一坨面里裹一匹汗菜叶子，或者几片嫩花椒叶，放油锅里炸，有个优美的名儿叫“拖面粑粑”。

家家户户炸拖面粑粑，满村满院香喷喷的油香味儿。一群小屁孩喫着拖面粑粑，东跑西串，显摆显摆，那年月，也只有端午节才有的——拖面粑粑。后来生活改善了，家家户户就搓麻花炸麻花了，再后来麻花也不搓了也不炸了，到商铺想买点儿什么就买点儿什么了。

那年月，乡里人家过端午节，几乎没有哪户人家包粽子，但大部份人家都要弄点粉蒸肉。泡一罐老咂酒，或灌半斤老白干，全家老小围桌而坐，几片粉蒸肉敬老爱幼，你推我让，肉越少越吃不完。喝咂酒罐，喝雄黄酒，喫拖面粑粑，喫豌豆凉粉，拉家常、论年景，非常舒坦、非常温馨的节日家宴。

奶奶年事已高，她经常标榜自己是“皇帝手下”过来的人（生于清光绪14年），她有很多的规矩和忌讳，奶奶经常用这些规矩和忌讳训导后辈，可惜我们懵懂年少，没有很完整地保留下来。奶奶说：端阳节要给小孩子抹雄黄酒，眼角、耳孔、鼻头、嘴角、屁股丫丫、腿子胯胯都要抹。抹了雄黄酒不长疮，抹了雄黄酒，小孩坐在地上不被蚊蝇侵扰，不被虫蚁伤害。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一小片肥肉，抹了雄黄面面，用篾丝条儿穿起来挂在墙壁上，说是可以防治牙痛。

奶奶说：端阳这天百草都是药，要我们趁早有露水就去打百草，不管什么草都拔一点儿回来，特别是苦蒿越多越好，把苦蒿晒干了捆扎起来，燃烟熏夜蚊子。最重要的是寻些菖蒲、艾蒿、挂在门上，以防瘴气蚁蝼虫蛾。还要挂马龈菜，说是挂了马龈菜不惹饭蚊子（小苍蝇）。艾蒿挂过了端午节就叫陈艾，新生儿洗三，女人产后满月洗澡、煮鸡蛋滚眼睛，都要用到陈艾，说陈艾有祛寒保暖的功效。奶奶还要我们把蒜液调制成蒜水刷到屋角角、檐边边，刷到地坝坎坎下，刷到外墙石头缝缝里，说是可以防长虫（蛇）。端午节那天午后，要冲黄烟驱赶蚊子，黄烟是买来的，一个小竹筒里装了硫磺配了中草药调和锯木面，点燃引线，一股浓烟，腾挪舒卷，飘舞漫延，煞是好看。有一种野草叫酸荩草，有红颜色和白颜色两种，端午节把红颜色的酸荩草扯回来，和到苦蒿草尖尖泡酒，有舒筋和血、消毒止痒的作用，家家自备，以防不时之需，很管用的。

青年男女婚恋期间，每逢端午节，男家备了面条、麻花等礼品，要在端午节前一天，去女家拜节，节后把女朋友接回自家来，长辈们见了，高兴地说：把你“妹儿”接过来了。新婚男女就不一样了，有个说法叫“接头一个端阳”，老丈人在女儿新婚后的第一个端午节，带着新买的两把伞，早些年是油纸伞，后来是布伞，乡下人叫它“洋布撑花儿”。端午节头一天上午，老丈人来到女婿家，下午或第二天同了女儿女婿，走头一个端午节，传统规矩，老丈人送了伞，女儿女婿要回送两把扇子，蒲扇，草蒲扇为好，也有自家精编的一青一黄的细丝儿蔑把扇。

端午节最受欢迎的活动是划龙船。我年少时由奶奶手牵着手，在三汇古镇看过一次划龙船。三江两岸，欢声雷动，人潮拥挤。活动场地设在三江汇流的渠江源头，栅子门外的沙湾河边，这里水域宽阔，绿波荡漾；流速适中，天然港湾，是渠江流域划龙船场地的最佳首选。记忆中，好像有地方国营单位和各街道乡镇组织的二、三十支参赛队伍，他们头戴各色遮阳帽，身穿印有单位名称和编号的各色背心，手握桡片，均匀地分坐在龙船两边。船头一人口吹哨，船尾一人擂鼓，众人划桨，动作一致，“喝嗨”用力。在规定的划分的航道内乘风破浪，奋勇争先。那场面，那阵仗，那气势，酣酣畅畅一副“力争上游”图。终点插一面小红旗，谁第一个夺得小红旗，谁就是龙舟竞赛活动的冠军。